溯流光

站在高压线的杆子上仰望看不见顶的几十层大楼，能清晰进入视界的只有浅蓝天穹翻卷着去了又来、散了又聚的云。快要迎来此地初雪了，北方的深冬厉风像是簇新的刮胡刀片，切开人脸部皮肉刮骨疗毒——金子陵以自己目前的高度快速估量了一下楼顶的风级，看好戏的心情令他极顺手地从自己的小次元空间里捞出了一把明蓝色折扇。

刚一展开，就被刮得变了形。

“哎呀……”忙收起宝贝的人显得有些痛心，打发时间的目的不能达成，只好又一次向高楼顶极目望去。

一、二、三——轰隆！

爆炸声响度之大简直可以轻易摧毁一个正常人的鼓膜，他的神色却稍稍认真下来，凝望着楼顶紧随在爆炸之后蓦然烧起的熊熊火焰。说来奇怪，面对钢筋混凝土的高楼，那“火”的威力竟比爆炸本身大得更多，血一样凄艳的虚无之炎只需轻轻抚过建筑的面颊和脖颈，就能舐去一间房那样大块的血肉。不消半分钟，高矗入云的恢弘高楼就已经连一片墙皮都剩不下。

林立高楼间突兀缺出一片洁白，火焰流荡之势稍稍遏住，转眼又红光大炽，眼看就要朝其他建筑吞噬而去时，始终站在电线杆子上看戏的人终于站不住了。

风刮过浅蓝色长外套的下摆，人跃下十几米高度落地的姿态却无比轻盈，金子陵快速闪入那片空地，在红光外围恰到好处地停下脚步。至此终于能看清那位刚刚在片刻间摧毁了一座高楼的——棘手的新朋友了。

“素还真真是会给人找麻烦。”他重新取出折扇，敲在手心，声音里带着笑意，“兵燹，我应该不会找错人吧，炎熇兵燹，真是个凶残的名字。”

火焰中的白衣人没言语，他又道：“也很衬你。”

火舌忽地一缩一张，金子陵早有准备向后撤去，焚风热浪擦过面颊，烧着了一绺头发。白色身影瞬移一样几乎是贴着他的脸站在了身前，那确实是张俊美的面容，可惜只有惊鸿一瞥，很快就被掩盖在有着血色花纹的面具下。

“是吗，你喜欢吗，如果你很喜欢我可以有偿送你。”兵燹微微低着头，撩过鬓边一绺酒红色的头发，让它飞扬在风里。金子陵还没接话，那人又一个闪烁站远了些，自言自语起来：“不对，兵燹可以送你，炎熇不行，这个名字是如此美丽，你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得呢？”如此讲了两句，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

……金子陵觉得素还真指派给他监督的莫不是个疯子。

不过他心理素质优秀得很，打开折扇扇了两扇，把话题从名字上绕了开去：“是啊，确实很美。不过我们的任务是不着痕迹地拆迁违章建筑，不是误伤无辜平民，虽然我也很不喜欢被规矩束缚，但……”

炎熇兵燹的白色风衣颤动不止，起伏伸缩不定的火似乎也在昭显其主人喜怒无常的心性。而且任他继续这样狂笑下去，两个人估计很快就会被周遭居民发现。

于是他短暂一个停顿，话锋微转。

“但再耽误一段时间，紫嫣夫人准备的夜宵就要先被提前回营地的白马纵横吃掉了。”

白影终于一闪，没了踪迹。

“哎呀，走得还真快。”蓝衣人摇了摇头，转了个身，朝着正相反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入冬日寒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