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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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绮意】山中晓(番外)

番外:杏花明月应始知

 

意琦行醒寤在一个天地无声的雪夜。

无论身为孤标绝尘的剑道高人,还是叱咤沙场的绝代天骄,他都有许久许久不曾做过梦了。夜间以修炼代替睡眠这种事对他而言在成年之前就已经是家常便饭,更遑论是如此冗长的一个梦。

就和许多一梦醒觉的凡人同样,他望着周围纷纷而落的厚雪,回忆着梦中已经缥缈不可寻的残片,不自觉地流露出罕见的惘然神色——在梦里,他仍是武道七修的鳌首,仍被人尊为绝代剑宿,这个梦中,有没有绮罗生,一留衣他们呢?

似乎是有的。

梦里还发生了什么吗?

回忆的碎片残破而纷乱,意琦行垂着眼睫沉思,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眉毛上。那是他与绮罗生……饮酒?

这该是很寻常的事。

他负起衣袖,肩头堆积的白雪被剑气无声震散簌簌而落。他在这茫茫无边的雪中向前走,心中竟也没有想到自己应该朝哪个方向走。

绮罗生……立于水上,弹指便化出一座云桥,像是邀他同行,眉目亦是生动的,在说什么,却听不得了。意琦行想起这副画面,微微摇头,莫非在自己梦中,兄弟竟成为腾云化雨、翻天覆地的仙人了?

之后发生的事还有很多,但记不起,也不必刻意去记了,不过是一梦而已。他如此想道,漫无目的的白色雪地之中,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背一把戟,戴一顶奇异的巨大帽子,是一留衣。

一留衣迎上来,步履匆匆像是有话说,到近前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意琦行心中奇怪,询问道:“发生何事?”

一留衣牵了牵嘴角,笑得却极勉强,还是不言。两人在风雪中沉默同行了一段路,他终于开口,声音发苦,带着那么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好些了没有?”

意琦行更是疑问,才要开口,却被那人打断。

“他……绮罗生若有灵,想必也会亲自讲,仇已经报够,他不需要更多怨魂缠绕身边……何况你自己的伤仍未痊愈,剑挑过几大门派,已经够了。”

意琦行忽然停下脚步。好像是风雪太大,将这个人冻结在某个刹那。而后他的视线掠过一留衣的带着悲伤与劝慰的眼睛,掠过远处看不分明的酒家,最后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袖口泛着血凝结后的污垢黑色,那是怒火,是仇恨的颜色。

一留衣之意他上一刻还全不明白,却在倏忽之间终于想起一件自从醒来后便忽略了甚久的事:绮罗生死了。

 

绮罗生死于葬刀会、天佛原乡与其他江湖宵小的阴谋逼杀,为他一身重伤豁命拔戟,千里求药,白衣染血,尸体被一留衣背回时从头到脚都是殷红血色,嘴角却仍挂着安心笑意。自己则为他念过悼文,解开系有他沉睡之舟的缆绳,将一朵艳红牡丹放在他的心口——

这一切,他方才怎会记不起了?

意琦行阖了阖眼,一留衣看他神色不对,当下说些什么不对,不说什么也不好,整个人都局促起来。然而剑者自己沉默片刻,却先开口道:

“春秋剑锋,誓饮尽仇人之血。”

一留衣还要劝,他便一挥袖,径自化光而去,再现身,已是立在玉阳江畔。

滔滔江水,说不尽的江湖情仇,载着兄弟的船早已看不见了,可是这暮色之中的流水,谁又能说不会藏有他的英灵呢?

杀人,回忆,若此前有人对绝代剑宿说,有朝一日他人生中会只剩下这两样事,意琦行必然是嗤之以鼻的。可是于这片没有了绮罗生的天地中,他竟只能日日对着朝霞晚岚,看着江上的鸟飞去又回。

他还能提起手中的春秋剑。

这些时日来劝说的人也非只有一留衣而已,有一次天踦爵扶杖而来,在江边一同站了半日,最后叹息道:“剑宿可知绮罗生当年为何弃刀……剑上所载的性命太多,是会沉重到背不起的。”

他不言,天踦爵又轻叹一声离去了。

他想:剑再重,能重得过绮罗生一条性命吗?自己如今,难道不是背负着兄弟的命,站在这里的?

 

人死皆不能复生,绮罗生却自冥府走一遭,仍返回人间了。

彼时他还没有自雪脯之中全然清醒,只疑那步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是幻梦所化,直到重新又来到玉阳江上,登上那艘画舫,心中如梦如幻之感才真正落到实处。兄弟重聚,相约诛邪,伞沥干,酒共饮,未来在眼前铺展开,无论朝何处走,只要三人同行,总是人间美事。

然后一留衣死,绮罗生屈身甘为他人犬獒,只为保住兄弟的性命。御宇天骄死前为他解开昔日封锁的功体,意琦行带着他的尸体回归战云界,再度成为昔日的绝代天骄。江湖风波恶,他被异识侵扰心智,绮罗生来援;绝代天骄退隐,绮罗生持美酒相送,送了一程又一程。

绮罗生似乎过得尚可,重新提起自己的剑走回自己的武途后,他独对着指月山瀑上方的明月想。这是好事。

而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如当初独立渊顶的日子般,只余一个人了。

 

古陵逝烟死,战云界大仇终于得报,意琦行隐居在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心中也觉得释然。不涉江湖的岁月逝去如水,缓慢而不留痕迹,他偶尔会想起绮罗生,想他是否过得好,随即又会自我宽慰:时间城是个好地方,绮罗生必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参悟剑道的其他闲暇,还有回忆陪伴。他半生独居甚久,也并不觉得寂寞。

这样的日子似乎可以永远平淡无奇地走下去,如果不是某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在梅树下打坐,春秋横在膝头,毫无预兆地回忆起第一次退隐的路上,他们走过长亭短亭,走过河畔无尽头的垂柳的柔软枝梢,走过很多座与沽酒归来相会时那座同样的小桥,半途时他劝那个人。送到这里,可以了。有人在等你。

你的朋友在等你。

而显得憔悴了许多的白衣刀者侧转过身望着他,天未曾雨,绮罗生紫色眼眸却仿佛隔了一重烟青的霏微,流转着那么多的牵挂不舍,那么多的欲语还休。他说:

吾握起了刀,走向刀道的第一步是遇见了你。

意琦行闭着眼,好像又听到那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同样的低抑与淡淡悲戚。

“意琦行,吾自第一次握起刀,便遇见了你。”

就让吾将这一程送尽……

“吾之刀道,因你而启。绮罗生真正的人生,也是在那之后,才真正开启了意义。”

此后大江南北,吾才能……

“意琦行,咱们还有年年共饮的约定,绝代剑宿从不失约,你……”

才能无牵无挂地走下去。

他听见一道声线渐渐微弱下去,飘渺下去,而另一个相同的声音,带着希望也带着急切,却在浓雾之中越发靠近,露出本来面目,接近他真正存在的地方,最后就响起在耳畔。

“你该醒来了。”

意琦行睁开眼睛,那场真正冗长的幻梦,就这样无声告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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